钟馗传奇:驱魔圣君与五蝙临门
起源与传说
钟馗是中国神话中一位独特的驱魔神祇,以驱鬼逐恶闻名,其文化影响从唐代民间传说延续至清代皇室绘画,并在现代被赋予财富含义。其形象常伴五只蝙蝠,象征“五蝙送财”,与福气和财富密切相关。

钟馗的起源有多种说法,反映了中国文化的多样性:
法器说:源自驱鬼工具“终葵”,与上古傩仪面具有关,后演变为辟邪象征。
蕈类说:最初为治疗疟疾的真菌,因形似锥而得名,后被神化。
唐玄宗梦仙说:唐玄宗梦见钟馗驱鬼,醒后病愈,命吴道子绘像,广为流传。
唐德宗进士说:因貌丑自杀的士子传说,因时间矛盾被质疑。
在唐玄宗开元年间,皇帝身体不适,太医诊治无效。一夜,他梦见一大一小两个鬼在大殿嬉闹,大鬼抓住小鬼,挖其双眼并吞食。唐玄宗惊问其身份,大鬼自称“钟馗”,曾应考武举未中,发誓为陛下除尽妖孽。醒后,玄宗病愈,遂召画圣吴道子绘梦中形象。吴道子依述作画,玄宗惊叹其逼真。此故事最早见于北宋沈括《梦溪补笔谈》,奠定了钟馗信仰与画作的基础。唐玄宗梦仙说因文献支持和传播广度,被视为主要起源,为其后续神格化奠定了基础。

寒林钟馗,文征明(1470-1559) – Taipei: National Palace Museum.
假借终葵遂有称。讹传进士辟邪能。
衡翁自负博古者。北史缘何未读曾。
疑是地仙抑鬼仙。寒林漠漠立轻烟。
长髯袖手如微笑。幻阅人间二百年。
乾隆甲午(西元一七七四年)除夕。御题。
神格化过程与封号
钟馗的神格化始于唐玄宗梦境及其画作的传播。传说他死后被阎王任命为“鬼王”,负责管理恶灵;道教尊其为“赐福镇宅圣君”,甚至有“翊圣雷霆驱魔辟邪镇宅赐福帝君”等长号。然而,这些称号多为宗教或民间敬称,无皇帝正式封号。其地位更多源于民俗信仰,而非官方册封。
从传说演变为民俗与象征
钟馗的形象在唐代后通过年画和端午习俗融入民间,成为驱邪护宅的象征。其经典形象为黑面红袍、手持宝剑,脚踏恶鬼,旁有小鬼提灯、撑伞,常伴五只蝙蝠。“五蝙送财”在此显现:蝙蝠因“蝠”与“福”谐音,象征福气,五只蝙蝠对应“五福”(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结合“五鬼搬运”的传说——五鬼驱邪后搬运福财,五蝙蝠则象征福气与财富的到来。这一意象从唐代吴道子画作发展至明清艺术,逻辑上连接了驱邪与送福的双重功能。
顺治皇帝的绘画
本幅作於順治乙未年(一六五五),時僅十八歲。钟馗图像,于岁除赏赐群臣的习俗,可远溯至唐朝,如刘禹锡、张说均有〈谢赐钟馗表〉存世。宋沈括《补笔谈》亦云︰「除夜,遣内供奉官梁楷就东西府给赐钟馗之像。」清世祖画迹,除「画钟馗」外,迄未发现他本,此作或系宫中画师代笔,援以犒赏臣功,可能因清初局势动荡,祈求稳定与辟邪。这不仅反映钟馗的持续影响力,也强化了其保护与好运的象征,尤其与“五蝙临门”(又或是五鬼运财)寓意相呼应,暗示福运降临。

福临(1638-1661),即清朝顺治皇帝(1644-1912年在位),他于1644年至1661年担任清朝皇帝。
与财富的关联
传统上,钟馗以驱魔为主,财富由财神爷掌管。但其与财富的联系逐渐显现:
“五蝙送财”的象征:五只蝙蝠围绕钟馗,源于中国谐音文化,“蝠”即“福”,五福涵盖富贵。“五鬼搬运”则被解读为运财,五蝙蝠强化了送财意象。
明代戏剧:如《仙官庆会》中,钟馗与幸福、财富间接相关,剧中提到他扫除妖魔后带来福财。
现代风水:钟馗被视为“偏财神”,助吸引投资和意外财富,如彩票中奖。
然而,其财富角色多为象征性或现代演绎,传统中仍以保护为核心,与“五蝙送财”更多体现福运而非直接财神功能。
赐福镇宅圣君
钟馗的神格化起于唐代传说与民俗传播,虽无正式封号,却获道教“赐福镇宅圣君”尊称。顺治皇帝的绘画延续其保护功能。“五蝙送财”以蝙蝠象征福气,结合五鬼搬运,延伸出财富寓意,使其与财神有间接关联。这一演变从驱邪到送福、再到现代偏财,展现了中国神话的丰富性与逻辑延续。
钟馗的形象在端午节年画、福建台湾的“跳钟馗”仪式中广为流传,其“五蝙送财”图案常见于明代艺术,如颜辉的《钟馗出行图》。其影响扩展至东亚:日本称“Shōki”,用以抵御天花;韩国称“Jonggyu”,象征好运。风水则赋予其“偏财”含义,凸显其适应性。

鍾馗出山图,戴进绘 戴进 (1388-1462)
文化象征
吴道子依梦作画,奠定其形象。此后,五代黄筌改画突破传统,宋代画家如李公辚、龚开赋予其生活化与人性化特征,元清文人则借其寄寓情感。钟馗从梦中神祇变为民间信仰,历代画家以其为题材,创作出丰富多样的画作。钟馗画的独特魅力在于其梦幻起源与现实演绎的结合。从吴道子的《钟馗抉目图》到齐白石的《钟馗捉鬼图》,跨越千年的画风变迁,既保留了怪诞写意的传统,又融入了各时代画家的个性与情感,使其成为中国艺术史中的特别画科。
各时代画家钟馗画作表
画家 | 画作名称 | 年代 | 材质与形式 | 备注与出处 |
---|---|---|---|---|
颜辉 | 《钟馗出猎图》 | 宋元之际 | 绢本,水墨淡设色 | 现藏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见Cleveland Museum of Art。 |
龚开 | 《中山出游图》 | 元代 | 纸本水墨 | 现藏美国弗利尔美术馆,尺寸:纵32.8cm,横169.5cm,见Freer Gallery of Art。 |
金农 | 《钟馗图》 | 清代 | 水墨纸本 | 现藏上海博物馆,见China Online Museum。 |
溥儒 | 《钟馗迎福图》 | 清代 | 纸本镜心 | 尺寸44×21cm,风格雅致,文献提及,见拍卖记录。 |
任伯年 | 《钟馗夜游图》 | 清代 | 设色纸本 | 藏于私人收藏,见拍卖记录。 |
吴昌硕 | 《钟馗持剑图》 | 清末民初 | 设色纸本立轴 | 金石画风,拍卖记录见Christie’s。 |
徐悲鸿 | 《钟馗》(1944) | 1944年(甲申) | 设色纸本立轴 | 题识:甲申端午正午,悲鸿写于嘉陵江上磐溪中国美术学院,尺寸101×61.5cm,见Christie’s。 |
张大千 | 《钟馗图》 | 1947年 | 设色纸本立轴 | 题识:丁亥秋日,大千居士张爰,藏于私人收藏,见Christie’s。 |
齐白石 | 《钟馗捉鬼图》 | 1940年代 | 设色纸本 | 钤印:白石老人,藏于北京画院,见Beijing Art Museum。 |
徐燕荪 | 《钟馗醉归图》 | 1930年代 | 设色纸本立轴 | 拍卖记录见Christie’s。 |
李可染 | 《钟馗出行图》 | 1950年代 | 水墨纸本 | 藏于私人收藏,见拍卖记录。 |

陈洪绶《钟馗像》
在陈洪绶的《蒲剑钟馗图》中,驱鬼的钟馗怒目望向远方,形虽衰老,却有一种威风,一种刚强,一种凛然。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头上的簪花。阳刚的“终南进士”与妩媚的簪花交织在一起,反差极大,对比鲜明,这究竟是一种“后现代主义”解构,还是另含深意?
或许,本就性格怪诞、特立独行的陈洪绶通过给钟馗簪花,告诉世人——钟馗也是苦命人,硬汉背后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丰富的内心。陈老莲用自己的画笔赋予钟馗“神性”之外的一丝“人性”。长久以来,钟馗总是以金刚怒目的捉鬼者形象出现,而在陈洪绶的画里,却有了一丝柔情、接了一点地气。
正如明代王鏊诗中所写的那样:“人生得失无穷事,笑折黄花插满头。”陈洪绶笔下的钟馗,更具普通老百姓的形象,少了驱鬼者的神性,多了人间烟火味。这不仅体现了不同时代、不同画家审美趣味上的差别,也向观者展示了中国画中同一题材能够蕴含着极为丰富的审美情趣和文化内涵。

明 朱见深 岁朝佳兆图轴 台湾故宫博物院藏
明宪宗:「柏柿如意。一脉春回暖气随,风云万里值明时。画图今日来佳兆,如意年年百事宣。」后署「成化辛丑文华殿御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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